《咬文嚼字》2024年第3期发表《“智者乐水”之“乐”不读lè》，指出“乐水乐山”之“乐”应该读yào。无独到偶，早在2006年央视热播的世界后生歌手大奖赛上浆果儿全集，点评嘉宾余秋雨把“仁者乐山”的“乐”字念成了lè，传闻有上万不雅众打电话建议品评。但咱们发现《新华字典》（下简称《新华》）、《现代汉语辞书》（下简称《现汉》）“乐”并莫得yào音项，因此“乐”的这个读音确有必要护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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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不同辞书中“乐”的音项

“乐”的“音乐”义读yuè，“繁荣”义读lè，二者在现代如故常见读音。此外“知者乐水，仁者乐山”中的“乐”真谛是“喜好”，读yào，语本《论语·雍也》：“知者乐水，仁者乐山；知者动，仁者静；知者乐，仁者寿。”

《汉语大辞书》（下简称《汉大》）“乐”音项yào的内容为：

乐 yào 喜好。《晋书·羊祜传》：“祜乐山水，每繁荣，必造岘山，置酒言咏，竟日不倦。”唐柳宗元《愚溪诗序》：“夫水，智者乐也。”

以“乐”yào为首字的多字条件有“乐山”“乐山爱水”“乐山乐水”“乐水”4条，“乐”yào单字后的用例以及这些多字条件仅限于与“山、水”的组合，均与《论语·雍也》这一典故相关。不错说，《汉语大辞书》中“乐”yào专用于这一典故。

民国技巧的《国语辞典》“乐”立4个音项yuè、lè、yào、lào，其中lào是为地名“乐陵、乐亭”立的专用音。这一处理为台湾现代的《重编国语辞典》（下简称《重编》）所沿用。其中音项yào的内容为：

乐 yào 心爱、抚玩。用于文言文。《论语·雍也》：“知者乐水，仁者乐山。”

《辞源》、《辞海》、《王力古汉语字典》、刘洁修《汉语谚语源泉大辞典》和商务印书馆《新华谚语大辞书》收录的“乐山乐水”的“乐”均读yào。

1953年出书的初版《新华》无yào，有其他3个音项。1960年编成的《现汉》试印本进一步取消了lào，并为1962年版《新华》沿用。2011年出书的《新华》第11版和2012年出书的《现汉》第6版规复了地名音lào，并沿用于今。

二、“乐”的读音探讨

“乐”yuè、lè古代为入声，yào是去声。北宋官修韵书《广韵》为这个去声读音定了“五教切”，南宋朱熹在《论语集注》中指出《论语·雍也》上述引文中“乐”的音义为：“乐，上二字并五教反，下一字音洛。乐，喜好也。”即前两个读yào，第三个读lè。

杨伯峻合计，“乐”的去入之别是中古经师东说念主为来分辨词义的区别，上古“乐”有去入两读而不区别词义。也有学者合计去入两读是为了区别词性。《马氏文通·实字》卷之五：“'乐’字，去读外动字，喜好也。《论·雍也》：'仁者乐山。’……又内动字，喜也。《孟·梁下》：'与民同乐也。’”外动词能带宾语浆果儿全集，内动词不成带宾语，然而用能否带宾语动作辞别依据行欠亨。《论语·雍也》还有一句话：“知之者不如好之者，好之者不如乐之者。”其中“乐之者”的“乐”带宾语，按照《马氏文通》的说法，读yào；而《经典释文》注“音洛”，即lè。由于前边已有“好之者”，即喜好的“好”，这里的“乐”不成释为喜好，只可领路为“合计繁荣”，读lè是合适的。

《礼记·乐记》中说：“乐者，音之所由生也，其本在东说念主心之感于物也。”音乐的“乐”是原生词，孙玉文指出卢各切的“繁荣”义及五教切的“喜好”义分别由五角切的“音乐”义孳生而来。这种更变构词表象并非六朝以来的经师东说念主为，“喜好”的“乐”在上古时期有本色白话的基础，到了中古，只在念书音中保留。由于枯竭白话的基础，注家濒临从古和从俗的困境，注音易于产生不合。

现代汉语中，东说念主们把“喜好”义的“乐”yào读成“繁荣”的“乐”lè。如《汉大》lè音项下立的“心疼，心爱”和“乐于，乐意”两个单字义项，该音项下带宾语的多字条件有“乐死、乐命、乐群、乐学、安贫乐说念、乐此不疲、乐善好施”等，其中“乐死、乐命、乐学、乐善好施”中的“乐”皆不错用“乐于”讲解注解。“乐此不疲”的讲解注解各辞书不一致，《汉大》释为“耽乐某事，不觉疲困”，《现汉》释为“因心爱作念某件事而不知疲困”，《重编》的释义肖似《现汉》，但同义的副条“乐此不倦”释为“乐于作念某些事，而不以为倦苦”，这也讲解“喜好”义和“乐于”义难以辞别。

《重编》“乐”yào的多字条件除了跟《汉大》注音一致的“乐山、乐水”外，还有“三乐、乐群、推贤乐善、敬业乐群、乐说念安贫”（《汉大》关系条件中的“乐”读lè），其中“推贤乐善”释为“真贵贤东说念主，乐于行善”，把“乐”释为“乐于”。《重编》“三种喜好”义的“三乐”（语出《论语·季氏》“益者三乐，损者三乐”）归音项yào，而《汉大》归音项lè。两者比较，《重编》保存传统yào音的条件较多，而《汉大》仅限于跟“乐山乐水”这个典故关系的词语，在往往的“喜好”义上倾向于遴荐lè。

三、“乐”的读音处理

《现汉》初稿贵府中保存了辞书剪辑室剪辑徐萧斧的3张稿片，可匡助咱们领路“乐水乐山”的“乐”未立yào音项的处理历程：

稿片1：“乐”另一异音“仁者乐山”，补不补？不补。

稿片2：乐lè  ❷乐于心爱；乐意：～善好施|～此不疲|工东说念主们皆～于匡助别东说念主。（按：用下划线暗示加多内容，删除线暗示删除内容。本稿片还有陆卓元和丁声树的修改记载。）

稿片3：【乐于】关于作念某种事情谊到繁荣：～助东说念主。（旁注：【长于】【敢于】已收，补本条。）

稿片1已考虑到“仁者乐山”的“乐”的异音。为处理这一问题，使单字“乐”lè与释义配合，稿片2把释义“心爱；乐意”修改为“乐于”，同期补稿片3的“乐于”条。

“乐”的意动用法“以……为乐”，便是“喜好”义，由音乐的“乐”膨大出“喜好”义，东说念主们在两者之间成就了新的语义筹商，肖似于跟“乐”同义的“喜”的语义膨大（《现汉》“喜”立有“繁荣”和“爱好”二义）。这么，由“yuè→yào”的语义膨大头绪替换为“lè→yào”，音项lè涵盖了yào，“乐”lè成为“喜好”义的通行读音。跟“乐”反义的“苦”也专门动用法，真谛是“敌对、恨”，如“天地苦秦久矣”，《现汉》释为“苦于”。大部分意动用法皆莫得另列音项。为“乐”单立音项yào，窒碍了系统性。趁机说一句，四川乐山因境内的至乐山而得名，其“乐”一直读lè，跟“乐山乐水”无关。

“乐”有两字连用，分别读yuè、lè的。《孟子·梁惠王下》有“独乐乐，与东说念主乐乐，孰乐？”一句，5个“乐”中第一、第三个“乐”读yuè，其他3个读lè。全句是说：独自抚玩音乐的繁荣，和与东说念主全部抚玩音乐的繁荣比较，哪一种更繁荣？还有三字连用，分别读yào、yuè、lè的，老戏台的匾额上常书写“乐乐乐”三字，真谛是“喜好音乐繁荣”。现代汉语中，“乐”yào字已不成摆脱使用，上述“乐乐、乐乐乐”淌若莫得一定的语境和常识储备会让东说念主不知所云。

“喜好”义东说念主们早已读lè，淌若还读“传统”的旧读yào，音义上就古今杂糅，于学理欠亨，于学习不利。客岁面世的东说念主民进修出书社《新编学生谚语辞书》考虑现代汉语中“乐”音义对应的本色，“乐水乐山”条的“乐”注音lè，并加指示：“'乐’在这个谚语中旧读yào。”体现了现代汉语语音范例，又恰当关爱了传统，这种处理值得细目。

（本文刊于《咬文嚼字》2024年第5期《词海泛舟》栏目。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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